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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淑芳小小说论

作者:卿爱君 编辑:贺晓青 2014-08-20 13:4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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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标题:段淑芳小小说论

  《小小说选刊》主编杨晓敏曾评价说:“段淑芳是一位很有潜力的小小说作者,只要她坚持创作,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功的,我对她充满期待!”①是的,这位入选“湖南省文艺人才扶持三百工程、三百人才库”的青年作家,用自己小小说的独特魅力吸引着她的读者,多本小小说集刚出版就赢得了读者的广泛好评,其中《我以为找到了幸福》曾入选“最悦读榜中榜书系”。这得益于段淑芳对小小说艺术的精心追求。具体来说,其创作成就主要体现在题材内容设立的广泛性、出色的心理描写、恰到好处的讽刺以及朴实却又不缺乏幽默的语言等方面。

  一、广泛的题材

  从世界文学整体发展趋势来说,小说是最重要的叙事文体。“它综合运用语言艺术的各种表现手法,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的环境描写,塑造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 以广泛地多方面地反映社会生活。”②与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比起来,小小说或许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它却在关注现实生活上更具有优势。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段淑芳的小小说题材都是来源于现实生活,高于现实生活。

  段淑芳的作品,题材涉及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官场生活,世情百态,婚姻家庭,爱情亲情友情,她总是将触角深入到世俗的、平淡的日常生活之中。《谁吃了我们家一头牛》是一篇出色的官场讽刺小小说。段淑芳不像众多的官场小说家一样,直接以官场的奢侈成风和走关系送礼来写官场的堕落腐败,而是另辟蹊径,以一头牛为线索,写官员们借着下乡工作和视察的名义鱼肉百姓,折射出官场腐败已经延伸到了社会底层这一普遍的社会现实。文章的结尾写到上访之事不了了之,点明了现在的官场现状,发人深省。短篇小说《出租公寓》在描写世情百态方面无疑是最出彩的,四个人,四种不同的人生。燕在大城市中努力挣扎着,最终实现了她那“伟大”的梦想;丽是都市生活的寄生虫,等待着没有希望的希望;云呢,一个现代生活的怪异者,他们的“相爱”注定不会被家人和社会人所理解,他们注定是悲剧的;我,生活在乡下,过着乏味平淡的生活,对这个大城市好奇却没有好感,最后,我还是回归自然,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在段淑芳以婚姻家庭为题材的小小说中,或多或少总会有她自己的影子。《灰姑娘的运气》就是她自己对于即将进入婚姻家庭期盼却又忐忑不安心情的真实写照。作为一个女作家,以感情为题材来写作是很有优势的。段淑芳用细腻的笔触写到了姨夫的憨厚,外婆的可怜,室友的可爱,朋友间尽管不常联系却从没忘记的深情。《将阴谋进行到底》写“我”绞尽脑汁和妈妈周旋,只为获取爸爸的基本信息,给爸爸买一件合身的衣服,送一个意外的惊喜,温馨而又自然。

  “小小说与现实生活在内容上关系紧密相连。因此,文学对现实的忠诚和责任, 使作家们不能回避新时期以来纷纭变化的社会现实和在此基础之上的人性变迁与世态炎凉。”③段淑芳在书写世事百态的同时也流露出可贵的人文关怀,总不忘去挖掘人性的黑暗和美好。《因为年轻》为不谙世事的女孩在歌厅的悲惨遭遇痛心疾首。《小米》里的小米怀有我们现实中一些农村女孩同样卑微而愚蠢的愿望,只是小米的愿望更加荒唐些。在物欲横流的都市生活中,像朗格这样玩弄感情的男人太多,最后,她如愿以偿地怀上了混血儿,心满意足的回家了,她没有意识到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生活困境,让所有的读者都为她扼腕叹息。《村支书家的漂亮女儿》讲述了一个叫叶芽儿的漂亮村姑不愿工作,一味贪图享乐,把自己的终身幸福全押在男朋友身上,结果被男友踹了。这个故事虽然并不新鲜,但作者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段淑芳的人文关怀还表现为对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的密切关注。《有个苗家男孩叫小辉》中的小辉说自己的理想是长大后也能像父母一样去外面打工挣钱。对此,作者不无揪心地写道:“我有点为小辉的理想担忧,他长大后真的会重复苗寨祖辈人的命运早早地就辍学去打工吗?”④字里行间,作者对农村留守孩子未来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云》中的小主人公过着让人心疼的生活,可他也适应这种无趣的生活。尽管他悟性极高,记性很好,但是他只是把时间和精力放在电视和玩耍上,新一代的悲剧又在农村酝酿着,让人心忧。《一小袋红薯干》以外婆为原型,写出了空巢老人的孤单和念想,老人所有的等待,只为她从小呵护的外孙女能回家看看她,吃小时候最爱吃的红薯干。

  二、出色的心理描写

  “新时期以来,小小说从短篇小说中分支出来, 成为‘当代文学的一道风景’, 是‘中国小说大厦的四根柱子之一’。根本原因在于这种文体适应了人民生活节奏愈益加快的阅读现实, 满足了人民大众在物质生活丰盈后对精神生活的不断需要, 在于小小说本身所具有的‘选材精、结构巧、涵意深’的内在要素。”⑤段淑芳的小小说以出色的心理描写很巧妙的实现了“涵意深”这一最为重要的小小说特征。

  段淑芳擅长挖掘人的感情世界,对人物进行痛苦的、毫不放松的,甚至是带有一些苛刻的“灵魂拷问”,来表现“活的人,活人底心理状态,活人底精神斗争” ⑥ 。《如果可以》中刻画的晓美并不是圣人,她也有所求,有所期待,她也想在班级选举时把票投给自己,获得她本该拥有的荣誉;可是,在她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和灵魂拷问后,最终还是倒在了自己早已树立好的“淡泊名利”牌匾下,掐灭了魔鬼似的心理欲望,她这样的“灵魂拷问”其实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并不少见,显示出生活的自然和真实。《那把美丽的雨伞》中也写到的社会环境带给我们的毒害,我们痛苦的心理斗争,我们不喜欢出风头,但是内心又渴望着被认可和被奖励。在小小说的写作中,只有写出人物的心理特征,揭示出人物的内心感受,才能使人物形象有血肉,有生命,有魅力,从而才能吸引读者,获得认同感。列宁指出:“在小说里全部关键在于个别的环节,在于分析这些典型的性格和心理” ⑦。戒烟本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在段淑芳的《给我一支烟》中,戒烟似乎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显然,心理描写在文中功不可没。文中写“我”为抽烟算账是最大的亮点,当“我”算出一支烟就要七点五元时,“我”意识到这抽的每一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觉得一天抽一根都很奢侈了,恨不能把一根分成十小截,每天只抽一小截,最后“我”终于戒烟成功。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说:“我们所理解的现实生活不单是人对客观世界中的对象和事物的关系,而且也是人的内心活动。”⑧ 是的,人的内心活动与其他的社会生活一样,也是整个社会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同样反映着社会生活的本质和规律。《向左走向右走》不仅在心理描写方面非常精彩,而且它很好的反映了现代都市社会男女的猎奇行为和快餐式的爱情。它把见网友的系列心情表达地淋漓尽致:开始是犹豫见还是不见,见到后,双方都很喜欢,感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在男人的唆使下,她考虑要不要以身相许;等到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她开始反问自己:“男人的爱情,男人的承诺,男人的责任究竟是真的吗?野百合也有春天,那么傻女人的爱情也会有春天吗?”《你可以送我回家吗》坚持写实的原则,又充分发挥想象和推测的作用,用真实的心理活动写出了人与人之间信任缺失的现象。“我”一个弱女子,提着大堆行李在荒芜的乡村公路上艰难的行走,当一个摩托车司机爽快的答应送“我”回家时,“我”犹豫了,“我”怕其中有诈,“我”怕他对我图谋不轨,甚至怀疑他“脑袋进水”,甚至想好了一切应对的办法。

  三、恰到好处的讽刺

  “20世纪90年代后,崛起的小小说领域里一批女作家通过创作实绩呈现着独立姿态,充实和提高了小小说这一发展迅速的文体,并极大丰富了新时期中国女性文学的某些本质精神,弥补了男性作家创作的某些缺陷。但是她们作品共同的特点似乎都是难以逃离性别藩篱的书写,她们更多的是关注女性生活,传达女性精神、以女性视角来观察和表现现代女性的生活形态。”⑨段淑芳的小小说除了个人私语之外,还有了必要的社会担当。她运用恰到好处的讽刺,对现实生活的种种现象进行批判,有了深刻的社会内涵,她的写作透视出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鲁迅认为:“‘讽刺’的生命是真实;不必是曾有的实事,但必须是会有的实情。所以它不是‘捏造’,也不是‘污蔑’;既不是‘揭发阴私’,又不是专记骇人听闻的所谓‘奇闻’或‘怪现状’。它所写的事情是公然的,也是常见的,平时是谁也不以为奇的,而且自然是谁都毫不在意的。不过这事情在那时却已经是不合理,可笑,可鄙,甚至至于可恶。但这么行下来,习惯了,虽在大庭广众之间,谁也不觉得奇怪;现在给它特别一提,就动人。”⑩《小镇风流人物》用诙谐幽默的笔调,借助三个不同的结局写出了三种不同的人生,同时也不忘讽刺我们这个病态的的现实社会。一个以儿为贵的社会逼疯了一个女人,一个商人用尽各种手段东山再起,一个买来的官总是做不长久的。他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我们很多人都像他们一样或辛苦或卑微或卑鄙的活着,经过作者讽刺的笔触,让读者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和遭遇。《因公殉职的衣服》算得上是小小说里的经典,作者借鉴了弱性反讽的写法,让反讽目的不再那么强烈但更意味深长。它以08年的冰冻灾害为背景环境,讽刺了单位每个同事都心怀鬼胎,自私自利,对领导的巴结。在讨论中,领导说因为冰冻摔坏了一件一千多的大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几天后领导陆续收到了好几件同款式同型号的大衣。文章的结尾领导竟说:“这只是我一时兴起好玩瞎编的。”《谁还记得我的名字》写的是办公室的常见现象,上下级之间缺乏必要的尊重,同事之间缺乏应有的平等,“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努力生长,到最后竟然失去了自我,我不得不大声呐喊:“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把我的名字弄丢了,谁还记得我的名字,谁还记得……”11《捐款》一波三折,把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一位普通工人重病,捐款的同事寥寥无几。一位局长的岳父去世,每个人都积极的凑份子钱,在吊唁的大厅里,大家才发现,原来需要“帮助”的是同一个人,“遗像中的张山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一脸无奈……”12这样的黑色幽默发人深省。更有甚者,段淑芳在《鸡狗争宠》用动物的口吻讽刺了现实中的战争;《我的忧伤你不懂》以一支钢笔的口吻,写了它的短暂一生,讽刺了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社会。

  四、朴实而幽默的语言

  “小小说由于篇幅较小, 对文字的要求就要比其他文学种类就更高, 既要通顺又要追求精炼简洁, 而且趣味性也在这种文本或雅致或诗化或朴素的过程中得以实现。”13粗糙的语言既不会给读者带来审美享受,也不会引导读者进行深入的思考,得到深刻的体验。

  老舍说:“世界上最好的文字,就是最亲切的文字。所谓亲切,就是普通的话,大家这么说,我也这么说,不是用了一大车大家不了解的词汇。”14初读段淑芳的小小说,虽然文字朴实无华,却有“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的雅致,很符合她“散文化的小小说”的定位。她普遍采用白描语言,借鉴中国传统的语言模式,在语言形态上体现为简洁典雅,读起来亲切近人。《一条快窒息的鱼》写的是“我”的孤傲不太融入社会,总是被同事们误解的悲惨遭遇。“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自己何尝不是一条快窒息的鱼。一心羡慕并渴望融入岸上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吸一口闲的空气,浑身却被地上的石头扎得遍体鳞伤。”在她的系列作品中,段淑芳总能找到贴切而又生动的比喻,用简洁典雅的文字,说出最让人信服的道理。同时,为了实现小小说发人深省的功用,段淑芳往往在朴实的文字中添加些许幽默和讽刺,使作品更富有深意。《你的什么丢了》用平淡的文字写从平淡的生活中得出最精辟的道理。秦牧说:“口语朴素平易,生动活泼,最形象和最富有生命力,经过加工提炼,它就能转换成文章的新鲜血液,有了它,文章也显得格外有了文采。”15 段淑芳作品中的口语也比较突出,很多作品都直接取自日常生活,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搜谱令》是一篇文字独特的小小说,它一反作者的淑女作风,却是用真性情的文字,塑造的是真性情的人物形象,让人亲切可感。“蜘蛛,蜘蛛,可恶的蜘蛛,该死的蜘蛛,你到底在哪里呢?我就不信我今天找不到你,今天要是不把你揪出来,我就不姓段,我就姓蜘蛛,想想也不妥,好好的人不做,怎么要做蜘蛛呢,我可以把自己的姓改了,怎么还要把自己的祖宗也改了呢?”16婉转含蓄是语言的风格,段淑芳总是想把自己要传达给读者的信息蕴含在言辞的深处,让读者“思而得之”。在她的作品中,往往通过看似浅显不经意的文字讲述深刻的社会道理。“给不同心态的人一个不同的结果。告诉家人与朋友我的好消息,是不想让关心我的人牵挂与不安;告诉那些不怀好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人关于我的坏消息,是让他们的变态欲望得到满足,以求心理平衡。”

  在新时期小小说发展繁荣的过程中,毫无疑问,湖南籍的段淑芳肯定是小小说百花园中一朵美丽的奇葩,也是湖南小小说女作家中的排头兵。段淑芳在她的新书《那把美丽的雨伞》的出版时,她说:“我希望这不是一个句号,而是一个逗号,我的文学路应该是刚刚才开始吧。”一直以来,她都把小小说当做她的梦想,她用勤劳的笔,将梦想一直延续着。凭着她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对感情独到的理解,加之她那带有淡淡的忧伤和清晰的理性的文字,相信她在文学的道路上会越走越远,越来越好。

  注释

  ①杨晓敏评论 [ Z]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d78b060100d95o.html

  ②赵炎秋、毛宣国:《文学理论教程》,岳麓书社出版社2000版,第213页.

  ③⑨⑤张春:《彭晓玲小小说论》,《钦州学院学报》2011年第1期

  ④藤刚:《值得小学生珍藏的100篇微型小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版,第11页

  ⑥胡风:《胡风评论集(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2页

  ⑦列宁:《列宁论文学与艺术(二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711页

  ⑧车尔尼雪夫斯:《生活与美学》, 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00页

  ⑩鲁迅:《什么是“讽刺”?》,且介亭杂文二集,第34页

  ⑪杨晓敏:《小小说选刊》2005年第3期

  ⑫杨晓敏:《百花园.原创版》2004年第7期

  ⑬张春:《大众文化语境中当代小小说的审美趣味》,《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7期

  ⑭老舍:《关于文学语言的问题》,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⑮秦牧:《语言的宝库在当代人的口头上》,花城出版社1988年版

  ⑯杨晓敏:《百花园.原创小小说》2009年第1期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备注:本文刊登于《柳州师专学报》2013年8月份第28卷第4期

作者:卿爱君

编辑:贺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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